那姑娘缓步上前,双手捧着一页纸笺,柳青竹浅浅扫了一眼,“活尸针”叁字刺入眼底,她心间蓦颤,不禁往后退了一步。
这正是她苦苦寻觅、却终日不可求的那本古籍,虽然是誊写的拓本,字里行间仍然透露出当年岁月的痕迹。那姑娘在她跟前跪下,将这页拓本高举着,柳青竹面色煞白,不敢细看。
她知道,再多看一眼,她便活不成。
柳青竹指尖发冷,猛地攥住身侧紫鹃的手臂,紫鹃被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她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柳青竹声音苍白,“带我去茅房”
紫鹃微微蹙眉,又见她气若游丝,不似作假,心中思忖片刻,终是扶她离去。
紫鹃将她送进去,问了一句:“大人,您没事吧?”
柳青竹答道:“无妨,午间吃坏了肚子。”
待茅房门掩上,紫鹃狐疑地出去了,在门外静侯片刻,心头那分怪异愈发浓重,她转身对着里头道:“大人,您好了吗?”
茅房内迟迟未传出答语,紫鹃心觉不妙,一脚踹开木门,却见里头空荡荡的,医官早已无影无踪,她浑身发寒,慌慌忙忙地跑去正殿,飞扑在萧清妍脚边。
贵妃娘娘正喝着茶,茶点被她这一出呛到,不耐烦地拧眉,冷声道:“慌慌张张的,成何体统!”
紫鹃身子抖得不成样子,颤声道:“娘娘,人跑了”
话落,萧清妍“噌”地一声从太师椅上站起,,抬腿踹了紫鹃一脚,厉声道:“还不快去追!”
“是是”紫鹃连滚带爬地站起,拿上令牌诏令今日值守的官兵。
柳青竹从墙檐跃下,被人接了满怀,斗笠坠落,青丝散乱,她抬眸一笑,望着婉玉,似是要说什么,不远处便传来官兵整顿的声音。
“毓秀宫出了窃贼,东西分搜!”
婉玉捂住她的嘴,淹没了未尽之语,待凌乱的脚步声传开后,两人紧握着对方的手,在紫藤廊下飞奔,那顶斗笠被当作幌子,遗落了在了原地。
荡漾柔风贴耳而过,紧张的氛围将周大明宫缠得密不透风,嫔妃们纷纷探出头,派人打听出了何事。
此事很快传进了婉贤皇后的耳中,她遣散下人,微微叹息,捡起一块碎瓷,手心流出鲜血。
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”
柳青竹体力不支,骨缝里密密匝匝的疼痛,似被蚂蚁啃噬,婉玉想背她,却被一双冰凉的双手推开,只见柳青竹脸颊微侧,眸光落在廊末那座静谧的佛堂,朱漆门扉虚掩着,正值午休,门前无人看守。
柳青竹又推了她一把,道:“你先走。”
婉玉领会她的意思,却仍紧皱着眉头,柳青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,道:“这是叶墨婷的地盘,贵妃不敢乱来。”
婉玉看着她,抿了下唇,不再浪费时间,往另一个方向跑去,飞身上树前,却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——柳青竹拖着虚弱的身子,一瘸一拐地走进佛堂,薄薄的身躯陷入一室微弱的佛光中。
柳青竹在佛堂中扫视了一眼,将自己藏入角落的经幡,背靠着一尊和人同高的金身佛像。
宫廷御卫兵分两路,一处往西苑,一处往东苑,东苑是慈元宫,背后便是这间佛堂。
听着堂外脚步声越来越近,柳青竹摒住呼吸,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栗。
“大人,就这一处没搜了。”
“可是,这是皇后娘娘的”
骤然,身后传出一身闷响,粉碎掉堂内外所有的欲盖弥彰。柳青竹耳旁嗡鸣,吞没了外头的对话,她颤抖着回头,只见身后那座佛像眉心裂了道口,落下的石英块在地砖上铺了粉碎,视线望入幽深的缺处,柳青竹瞳孔骤缩,猛地捂住嘴,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。
御卫首领听见堂内声响,腰间横刀微微出鞘,狐疑向前走了几步。
柳青竹不敢妄动,呼吸变得破碎,两重恐惧相互夹击,冷汗浸透了后背。
她身后的这座佛像,竟然是一座肉身佛。她瞧见了里头仍未腐朽的肉身——似乎是名女子,双眸紧闭,面无血色,身体被注满了水银,眉间一道日月同辉的印记,肩上粘着片卷着异味的樱花。
风声过耳,心跳如擂,门外脚步声渐近,刀鞘碰撞声清晰可闻,柳青竹蜷缩在经幡阴影里,看着门缝漏进的光被军靴一节节蚕食,自暴自弃地闭上双眸。
“且慢!”
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响起,柳青竹身子一僵,睁开双眼,微微侧眸。
御卫统领脚步一顿,回眸看去,只见一名女官引着万丈光芒站在廊下,紫藤重影吻住她的双肩。
御卫统领眼眸微眯,冷冷吐出一个名字。
“百里葳蕤?”